老子之言，博大精深。世人读之，各有所得。哲学家以之洞悉天道，军事家以之参透兵机，政治家以之安邦定国；大志者以之建功垂名，淡泊者以之养生延年……它就像一个永不枯竭的井泉，放下汲桶，自然与人生的真意便唾手可得。 不过，既然老子说“道可道，非常道”，我们又何必道之？既然老子说“名可名，非常名”，我们又何苦……

道[1]可道[2]，非常道。名[3]可名[4]，非常名。无名，天地之始；有名，万物之母[5]。故常无欲，以观其妙；常有欲，以观其徼[6]。此两者同出而异名。同谓之玄[7]。玄之又玄[8]，众妙之门[9]。 【注释】 [1]道：名词，宇宙本源。引申为原理、原则、真理、规律等。 [2]道：动词，解说、表……

天下皆知美之为美，斯[1]恶[2]已；皆知善之为善，斯不善已。故有无相[3]生，难易相成，长短相形[4]，高下相倾，音声[5]相和，前后相随。是以圣人[6]处无为[7]之事，行不言之教，万物作[8]焉而不辞。生而不有，为而不恃，功成而弗居。夫唯弗居[9]，是以不去。 【注释】 [1]斯：则、就的意思……

不尚贤[1]，使民不争；不贵[2]难得之货，使民不为盗；不见[3]可欲，使民心不乱。是以圣人之治，虚其心[4]，实其腹，弱[5]其志，强其骨。常使民无知无欲，使夫知者不敢[6]为也。为无为，则无不治[7]。 【注释】 [1]尚贤：尚，崇尚、推崇。贤，品德高尚、才智非凡的杰出人物。 [2]贵：稀有、珍……

道冲[1]而用之，或不盈[2]，渊[3]兮似万物之宗。挫[4]其锐，解[5]其纷，和[6]其光，同其尘[7]。湛[8]兮似或存[9]。吾不知谁之子，象[10]帝之先。 【注释】 [1]冲：通“盅”，空虚之意。 [2]盈：满，引申为尽、极限。 [3]渊：渊深，深远。 [4]挫：消磨。 [5]解：消解。……

天地不仁[1]，以万物为刍狗[2]；圣人不仁[3]，以百姓为刍狗。天地之间，其犹橐籥[4]乎？虚而不屈[5]，动而愈出。多言数穷[6]，不如守中[7]。 【注释】 [1]天地不仁：天地没有意志，也没有仁爱之心。它只是物理的、自然的存在，不具备人类的感情。 [2]刍狗：用刍草扎成的狗，比喻轻贱无用的东……

谷神[1]不死，是谓玄牝[2]。玄牝之门[3]，是谓天地根。绵绵[4]若存[5]，用之不勤[6]。 【注释】 [1]谷神：道的别称。谷，空虚开阔，无所不容，形容“道”虚空博大，像山谷。神，形容“道”变化万端，非常神奇。 [2]牝（pìn）：指一切雌性的母体，这里借喻拥有超凡造物能力的“道”。 [3]……

天长地久[1]。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，以[2]其不自生，故能长生。是以圣人后其身[3]而身先[4]，外[5]其身而身存。非以其无私邪[6]？故能成其私。 【注释】 [1]天长地久：相对于万物一直在生灭变化而言，天地可谓长存；然就天地自身而论，也不是永恒存在的。 [2]以：因为。 [3]身：自身、自己。……

上善若水[1]。水善利万物而不争，处众人之所恶[2]，故几[3]于道。居善地，心善渊[4]，与[5]善仁，言善信，政善治[6]，事善能，动善时[7]。夫唯不争，故无尤[8]。 【注释】 [1]上善若水：拥有最高修养的人就如同水。上，最。上善，即最善，喻指道家的“圣人”。老子崇尚水之德，此处以水的德行……

持[1]而盈之，不如其已[2]；揣而锐之[3]，不可长保[4]。金玉满堂，莫之能守；富贵而骄，自遗其咎[5]。功成名遂身退[6]，天之道[7]。 【注释】 [1]持而盈之：手捧盈满，引申为自满自骄的意思。 [2]不如其已：不如适可而止。已，止。 [3]揣而锐之：把铁器捶打得非常锐利。揣，捶打之意。 ……

载营魄[1]，抱一[2]，能无离乎？专气[3]致柔，能如婴儿乎？涤除玄览[4]，能无疵乎？爱民治国，能无为[5]乎？天门开阖，能为雌乎[6]？明白四达，能无知[7]乎？生之畜[8]之，生而不有，为而不恃，长而不宰，是谓玄德[9]。 【注释】 [1]载营魄：载，助语句，相当于夫。营魄，即魂魄。 [2]……

三十辐[1]，共一毂[2]，当其无，有车之用[3]；埏埴[4]以为器，当其无，有器之用；凿户牖[5]以为室，当其无，有室之用。故有之以为利，无之以为用[6]。 【注释】 [1]辐：车轮中连接轴心和轮圈的木条，古时代的车轮由三十根辐条所构成。 [2]毂（gǔ）：车轮中心的圆木，中有圆孔，用来穿插车条并……

五色[1]令人目盲[2]，五音[3]令人耳聋，五味[4]令人口爽[5]，驰骋[6]畋猎[7]令人心发狂，难得之货令人行妨[8]。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[9]，故去彼取此[10]。 【注释】 [1]五色：青、赤、黄、白、黑。这里指种类繁多的色彩。 [2]目盲：比喻眼光迷乱。 [3]五音：宫、商、角、徵（z……

宠辱[1]若惊，贵大患若身[2]。何谓宠辱若惊？宠为下，[3]得之若惊，失之若惊，是谓宠辱若惊。何谓贵大患若身？吾所以有大患者，为吾有身。及吾无身，吾有何患？故贵以身为天下者，若可寄天下。爱以身为天下者，若可托天下。 【注释】 [1]宠辱：得宠和受辱。 [2]贵大患若身：贵，重视。重视大患就如同重视……

视之不见名曰夷[1]，听之不闻名曰希[2]，捪之不得名曰微[3]。此三者不可致诘[4]，故混而为一。其上不皦[5]，其下不昧[6]，绳绳[7]兮不可名，复归于无物[8]。是谓无状之状，无物之象，是谓惚恍[9]。迎之不见其首，随之不见其后；执古之道，以御今之有[10]。以知古始[11]，是谓道纪[12……

古之善为士者，微妙玄通，深不可识。夫唯不可识，故强为之容[1]。豫兮[2]若冬涉川[3]，犹兮[4]若畏四邻，俨兮[5]其若客，涣兮若冰之将释，敦兮其若朴，旷兮其若谷，混兮[6]其若浊。孰能浊以静之徐清？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？保此道者不欲盈[7]。夫唯不盈，故能蔽而新成[8]。 【注释】 [1]容：形……

至虚极，守静笃[1]。万物并作[2]，吾以是观其复[3]。夫物芸芸[4]，各复归其根[5]。归根曰静，静曰复命[6]。复命曰常[7]，知常曰明。不知常，妄作凶。知常容[8]，容乃公[9]，公乃王，王乃天[10]，天乃道，道乃久，没身不殆。 【注释】 [1]至虚极，守静笃：心灵虚空到极点，静谧到极点。……

太上[1]下知有之，其次，亲之誉之。其次，畏之。其次，侮之。信不足焉，有不信焉。悠兮[2]其贵言[3]。功成事遂，百姓皆谓我自然[4]。 【注释】 [1]太上：至高无上的、最理想的，这里指统治者治理国家的最理想的状态。 [2]悠：悠闲自得。 [3]贵言：指不随便发号施令。 [4]自然：自己本来就这样……

大道[1]废，有仁义。智慧[2]出，有大伪。六亲[3]不和，有孝慈[4]。国家昏乱，有忠臣。 【注释】 [1]大道：指究其真实与运作规律而言。 [2]智慧：这里指智巧、聪明，为了争奇斗艳而虚伪不实。 [3]六亲：指父、子、兄（姐）、弟（妹）、夫、妻，泛指家人。 [4]孝慈：孝敬和慈爱。一本作孝子。 ……

绝圣弃智[1]，民利百倍。绝仁弃义，民复孝慈。绝巧弃利，盗贼无有。此三者，以为文[2]不足。故令有所属[3]：见素抱朴[4]，少私寡欲，绝学无忧[5]。 【注释】 [1]绝圣弃智：抛弃聪明智巧。圣，这里指自作聪明。 [2]文：粉饰、掩藏。 [3]属：归属，适从。 [4]见素抱朴：意为保持原有的自然本……

唯之与阿[1]，相去几何？善之与恶，相去何若？人之所畏，不可不畏。荒兮其未央[2]哉！众人熙熙[3]，如享太牢[4]，如春登台。我独泊兮其未兆[5]，如婴儿之未孩[6]，傫傫兮[7]，若无所归。众人皆有余，而我独若遗[8]。我愚人之心也哉！沌沌兮[9]。俗人昭昭[10]，我独昏昏[11]；俗人察察[……

孔德[1]之容[2]，惟道是从。道之为物，惟恍惟惚[3]。惚兮恍兮，其中有象[4]；恍兮惚兮，其中有物；窈兮冥兮[5]，其中有精[6]；其精甚真，其中有信[7]。自古及今，其名不去，以阅众甫[8]。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？以此[9]。 【注释】 [1]孔德：大德。孔，大。德，“道”的显现和作用。 [2]……

曲则全，枉[1]则直，窊则盈，敝[2]则新，少则得，多则惑。是以圣人抱一[3]为天下式[4]。不自见[5]，故明[6]；不自是，故彰；不自伐[7]，故有功；不自矜，故长。夫唯不争，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古之所谓曲则全者，岂虚言哉！诚全而归之。 【注释】 [1]枉：弯曲、委曲。 [2]敝：凋敝。 [3]抱……

希言[1]自然。故飘风[2]不终朝，骤雨[3]不终日。孰为此者？天地。天地尚不能久，而况于人乎？故从事于道者[4]，道者同于道；德者同于德；失者同于失[5]。同于道者，道亦乐得之；同于德者，德亦乐得之；同于失者，失亦乐得之。信不足焉，有不信焉。 【注释】 [1]希言：少说话。这里引申为统治者少施政令……

企[1]者不立，跨[2]者不行。自见者不明，自是者不彰，自伐者无功，自矜者不长。其于道也，曰余食赘行[3]，物或恶之，故有道者不处也。 【注释】 [1]企：意为举起脚跟，脚尖着地。 [2]跨：跃，越过，大步而行。 [3]余食赘（zhuì）行：吃剩的食物，身上的赘疣，比喻令人讨厌的东西。赘行，通赘形，……

有物混成[1]，先天地生。寂兮寥兮[2]，独立而不改[3]，周行而不殆[4]，可以为天下母。吾不知其名，强字[5]之曰道，强为之名曰大[6]。大曰逝[7]，逝曰远，远曰反[8]。故道大，天大，地大，人亦大。域中[9]有四大，而人居其一焉。人法地，地法天，天法道，道法自然[10]。 【注释】 [1]混……

重为轻根[1]，静为躁君[2]。是以君子[3]终日行，不离辎重[4]。虽有荣观[5]，燕处[6]超然。奈何万乘之主[7]，而以身轻天下？轻[8]则失根，躁则失君。 【注释】 [1]根：根本，根基。 [2]君：主宰。 [3]君子：有道之人，品德高尚的人，这里指理想之主。 [4]辎（zī）重：军队中载运……

善行无辙迹[1]，善言无瑕谪[2]，善计不用筹策[3]，善闭无关楗[4]而不可开，善结无绳约[5]而不可解。是以圣人常善救[6]人，故无弃人[7]；常善救物，故无弃物[8]，是谓袭[9]明。故善人者，不善人之师；不善人者，善人之资[10]。不贵其师，不爱其资，虽智大迷，是谓要妙[11]。 【注释】 ……

知其雄[1]，守其雌[2]，为天下谿[3]；为天下谿，常德不离，复归于婴儿。知其白，守其黑，为天下式[4]；为天下式，常德不忒[5]，复归于无极[6]。知其荣，守其辱，为天下谷[7]；为天下谷，常德乃足，复归于朴[8]。朴散则为器[9]，圣人用之，则为官长。故大制不割[10]。 【注释】 [1]雄：……

将欲取[1]天下，而为[2]之，吾见其不得已[3]。天下神器[4]，不可为也。为者败之，执[5]者失之。夫物[6]或行或随；或嘘或吹[7]；或强或羸[8]；或载或隳[9]。是以圣人去甚，去奢，去泰[10]。 【注释】 [1]取：治理。 [2]为：指有为，强行去做。 [3]不得己：达不到，办不到。 [……

以道佐人主者，不以兵强天下。其事好还[1]。师之所处，荆棘生焉；大军之后，必有凶年[2]。善者果[3]而已，不敢以取强[4]。果而勿矜，果而勿伐，果而勿骄，果而不得已，果而勿强。物壮[5]则老，是谓不道[6]，不道早已[7]。 【注释】 [1]还：还报，报应。 [2]凶年：荒年，灾年。 [3]果：成……

夫兵[1]者，不祥之器，物[2]或恶之，故有道者不处[3]。君子居则贵左[4]，用兵则贵右。兵者，不祥[5]之器，非君子之器，不得已而用之，恬淡[6]为上。胜而不美，而美之者，是乐杀人。夫乐杀人者，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。吉事尚左，凶事尚右。偏将军居左，上将军居右。言以丧礼处[7]之。杀人之众，以悲哀……

道常无名，朴[1]。虽小[2]，天下不敢臣[3]。侯王若能守之，万物将自宾[4]。天地相合，以降甘露，民莫之令而自均[5]。始制有名[6]，名亦既有，夫亦将知止，知止可以不殆[7]。譬道之在天下，犹川谷之于[8]江海。 【注释】 [1]朴：指“道”的真朴状态。 [2]小：此处用以形容“道”隐而不可见……

知人者智，自知者明。胜人者有力，自胜者强[1]。知足者富，强行[2]者有志。不失其所者久，死而不亡[3]者寿。 【注释】 [1]强：刚强、果决，此处意指强者。 [2]强行：持之以恒，坚持不懈。 [3]死而不亡：身亡而道存。亡，死亡、消亡。 【译文】 能了解别人的人是智慧的，能认识自己的人是聪明的。能……

大道汜[1]兮，其可左右[2]。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[3]，功成而不有[4]。衣养万物而不为主[5]，常无欲，可名于小[6]。万物归焉而不为主，可名为大[7]。以其终不自为大，故能成其大。 【注释】 [1]汜（fàn）：同泛，普遍、广泛。 [2]其可左右：这里指伸向四面八方。 [3]辞：言词，称说。引……

执大象[1]，天下往。往而不害，安[2]平太[3]。乐与饵[4]，过客止。道之出口，淡乎其无味。视之不足见，听之不足闻，用之不足既[5]。 【注释】 [1]大象：大道之象。用来描述“道”，代表“道”被人观察到的一面。象，形象。 [2]安：乃，则，于是。 [3]太，同“泰”，平和、安宁之意。 [4]乐……

将欲歙[1]之，必固[2]张之；将欲弱之，必固强之；将欲废之，必固兴之；将欲夺之，必固与[3]之。是谓微明[4]。柔弱胜刚强。鱼不可脱[5]于渊，国之利器[6]不可以示人[7]。 【注释】 [1]歙（xī）：收敛，闭合。 [2]固：同“姑”，暂且的意思。 [3]与：同“予”，给的意思。 [4]微明：……

道常无为而无不为[1]。侯王若能守[2]，万物将自化[3]。化而欲[4]作，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[5]。无名之朴，夫亦将不欲[6]。不欲以静，天下将自定[7]。 【注释】 [1]无为而无不为：无为，指顺其自然，不妄为。无不为，指没有什么事是它做不到的。“无不为”是“无为”（不妄为）所产生的效果。 [2……

上德不德[1]，是以有德；下德不失德[2]，是以无德[3]。上德无为而无以为[4]，下德为之而有以为[5]。上仁为之而无以为，上义为之而有以为。上礼为之而莫之应，则攘臂[6]而扔之。故失道而后德，失德而后仁，失仁而后义，失义而后礼。夫礼者，忠信之薄[7]，而乱之首[8]；前识者[9]，道之华[10]……

昔之得一[1]者：天得一以清，地得一以宁；神得一以灵，谷得一以盈；万物得一以生，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[2]。其致之也，谓[3]：天无以清，将恐裂；地无以宁，将恐废[4]；神无以灵，将恐歇[5]；谷无以盈，将恐竭[6]；万物无以生，将恐灭；侯王无以贵高，将恐蹶[7]。故贵以贱为本，高以下为基。是以侯王自……

反者[1]道之动，弱者[2]道之用。天下万物生于有[3]，有生于无[4]。 【注释】 [1]反者：返回，循环。一说为相反、对立面。 [2]弱者：柔弱，渺小。 [3]有：道的有形质，指现实世界的形下之道。 [4]无：道的无形质，指超现实世界的形上之道。 【译文】 大道的运动，表现在循环往复上；大道的效……

上士闻道，勤而行之；中士闻道，若存若亡；下士闻道，大笑之。不笑不足以为道。故建言有之[1]：明道若昧，进道若退，夷道若颣[2]。上德若谷，大白若辱[3]，广德若不足，建德若偷[4]，质真若渝[5]。大方无隅[6]，大器晚成，大音希声，大象无形，道隐无名。夫唯道，善贷[7]且成。 【注释】 [1]建言……

道生一[1]，一生二[2]，二生三[3]，三生万物。万物负阴而抱阳，冲[4]气以为和。人之所恶，唯孤、寡、不毂[5]，而王公以为称。故物或损之而益，或益之而损。人之所教，我亦教之。强梁者不得其死，吾将以为教父[6]。 【注释】 [1]一：道。意指道是绝对无偶的。 [2]二：指阴阳二气。“道”所包含的……

天下之至柔，驰骋[1]天下之至坚。无有入无间[2]，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。不言之教，无为之益，天下希及之[3]。 【注释】 [1]驰聘：奔驰，纵横自如。 [2]无有入无间：无形的力量能够穿透没有间隙的东西。无有：指没有形质的东西，无形的力量。 [3]希：稀少。 【译文】 天下最柔弱的东西，能够腾越穿行……

名与身[1]孰亲？身与货[2]孰多[3]？得与亡[4]孰病[5]？甚[6]爱必大费[7]，多藏必厚[8]亡。知足不辱，知止不殆，可以长久。 【注释】 [1]名与身：名誉和身体。 [2]货：财富。 [3]多：重视。 [4]得与亡：获得与丧失。 [5]病：有害。 [6]甚：过于，过分，过度。 [7]费：……

大成[1]若缺，其用不弊[2]；大盈若冲[3]，其用不穷。大直若屈[4]，大巧若拙，大辩若讷[5]。躁胜寒，静胜热[6]，清静为天下正[7]。 【注释】 [1]大成：最完美之物，极大的成就。 [2]弊：衰竭。 [3]冲：虚，空虚。 [4]屈：曲。 [5]讷（nè）：笨嘴拙舌。 [6]躁胜寒，静胜热：……

天下有道，却[1]走马以粪[2]；天下无道，戎马[3]生于郊[4]。祸莫大于不知足，咎莫大于欲得。故知足之足[5]，常足矣。 【注释】 [1]却：屏去，退回。 [2]走马以粪：用战马耕种田地。粪，耕种、播种。 [3]戎马：战马。 [4]生于郊：指雌性战马在战场外的郊野生马驹。 [5]知足之足：知道满……

不出户，知天下；不窥牖[1]，见天道[2]。其出弥远，其知弥少。是以圣人不行而知，不见而明[3]，不为[4]而成。 【注释】 [1]牖（yǒu）：窗户。 [2]天道：天地自然的运行规律。 [3]明：明白，明察秋毫。 [4]不为：无为，不妄为，不刻意去做。 【译文】 不出家门，就知道天下的事理；不望窗……

为学日益[1]，为道日损[2]。损之又损，以至于无为。无为而无不为[3]。取[4]天下常以无事[5]，及其有事[6]，不足以取天下。 【注释】 [1]为学日益：探求外物的知识，日求增益。只不过，“吾生也有涯，而知也无涯，以有涯随无涯，殆已。” [2]为道日损：领悟天地自然大道，日求消减个人的世俗偏见……

圣人常无心[1]，以百姓心为心。善者，吾善之；不善者，吾亦善之，德[2]善。信者，吾信之；不信者，吾亦信之，德信。圣人在天下，歙歙焉[3]，为天下浑其心[4]。百姓皆注其耳目[5]，圣人皆孩之[6]。 【注释】 [1]无心：没有意念。心，意念、意愿。 [2]德：就“德”之“本性”意，可引申为：本性展……

出生入死[1]。生之徒[2]，十有三[3]；死之徒，十有三；人之生[4]，动之于死地，亦十有三。夫何故？以其生生之厚[5]。盖闻善摄生[6]者，陆行不遇兕[7]虎，入军不被甲兵。兕无所投其角，虎无所措其爪，兵无所容其刃。夫何故？以其无死地[8]。 【注释】 [1]出生入死：出世而生，入地而死。另一种……

道生之，德畜之，物形之，势[1]成之。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。道之尊，德之贵，夫莫之命而常自然[2]。故道生之，德畜之，长之育之，亭之毒之[3]，养[4]之覆[5]之。生而不有，为而不恃，长而不宰，是谓玄德[6]。 【注释】 [1]势：自然界的各种力量，亦指万物生长的环境。 [2]莫之命而常自然：无……

天下有始[1]，以为天下母[2]。既知其母，以知其子[3]；既知其子，复守其母，没身不殆。塞其兑，闭其门[4]，终身不勤[5]；开其兑，济其事[6]，终身不救。见小曰明[7]，守柔曰强[8]。用其光，复归其明[9]，无遗身殃[10]，是谓袭常[11]。 【注释】 [1]始：本始，开端。这里指“道”。……

使我[1]介然[2]有知，行于大道，唯施[3]是畏。大道甚夷[4]，而民好径[5]。朝甚除[6]，田甚芜，仓甚虚。服文采，带利剑，厌饮食[7]，财货有余。是谓盗夸[8]，非道也哉！ 【注释】 [1]我：指有道之士。老子在此托言自己。 [2]介然：坚固，确实。另一种解释为：微小的样子，稍微。 [3]施……

善建者不拔，善抱[1]者不脱，子孙以祭祀不辍[2]。修之于身，其德乃真；修之于家，其德乃余[3]；修之于乡，其德乃长[4]；修之于邦，其德乃丰；修之于天下，其德乃普。故以身观[5]身，以家观家，以乡观乡，以邦观邦，以天下观天下。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？以此。 【注释】 [1]抱：抱持，固定，牢固。 [2……

含德之厚，比于赤子。毒虫不螫，猛兽不据[1]，攫鸟[2]不搏[3]。骨弱筋柔而握固，未知牝牡之合而朘[4]作，精之至也；终日号而不嗄[5]，和[6]之至也。知和曰常，知常曰明，益[7]生曰祥[8]，心使气曰强[9]。物壮[10]则老，谓之不道，不道早已。 【注释】 [1]据：猛兽用爪抓物。 [2]攫……

知者不言，言者不知[1]。塞其兑[2]，闭其门[3]；挫其锐，解其纷；和其光，同其尘[4]。是谓玄同[5]。故不可得而亲，不可得而疏；不可得而利，不可得而害；不可得而贵，不可得而贱。故为天下贵。 【注释】 [1]知：明白，懂得。 [2]兑：嗜欲的孔窍。 [3]门：嗜欲的门径。 [4]挫其锐，解其纷；……

以正[1]治国，以奇[2]用兵，以无事取[3]天下。吾何以知其然哉？以此。天下多忌讳[4]，而民弥贫；民[5]多利器，国家滋昏；人多伎巧[6]，奇物[7]滋起；法令滋彰，盗贼多有。故圣人云：“我无为，而民自化[8]；我好静，而民自正；我无事，而民自富；我无欲，而民自朴。” 【注释】 [1]正：正规，……

其政闷闷[1]，其民淳淳[2]；其政察察[3]，其民缺缺[4]。祸兮，福之所倚；福兮，祸之所伏。孰知其极？其无正也。正[5]复为奇，善复为妖[6]。人之迷，其日固久。是以圣人方而不割，廉[7]而不刿[8]，直而不肆[9]，光而不耀[10]。 【注释】 [1]闷闷：昏昏昧昧的状态，有宽厚之意。 [2]……

治人事天[1]，莫若啬[2]。夫唯啬，是谓早服[3]；早服谓之重积德[4]；重积德则无不克；无不克则莫知其极；莫知其极，可以有国；有国之母[5]，可以长久。是谓深根固柢，长生久视[6]之道。 【注释】 [1]治人事天：治人，治理百姓；事天，事奉上天，又有保养天赋、养护身心之意。 [2]啬（sè）：吝……

治大国，若烹小鲜[1]。以道莅[2]天下，其鬼不神[3]。非[4]其鬼不神，其神不伤人。非其神不伤人，圣人亦不伤人。夫两不相伤[5]，故德交归焉[6]。 【注释】 [1]小鲜：小鱼。本句喻意为政之要重在安静无扰。 [2]莅：临，治理。 [3]神：显灵。 [4]非：不唯，不仅。 [5]两不相伤：神和圣……

大国[1]者下流[2]，天下之交，天下之牝[3]。牝常以静胜牡，以静为下。故大国以下小国，则取小国；小国以下大国，则取大国。故或下以取[4]，或下而取。大国不过欲兼畜人[5]，小国不过欲入事[6]人。夫两者各得其所欲，大者宜为下。 【注释】 [1]国：一本作邦。 [2]下流：下游，水汇聚之处。 [3……

道者，万物之奥[1]，善人之宝，不善人之所保。美言可以市[2]，尊行可以加人[3]。人之不善，何弃之有？故立天子，置三公[4]，虽有拱璧以先驷马[5]，不如坐进此道。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？不曰：求以得[6]，有罪以免邪？故为天下贵。 【注释】 [1]奥：深，隐藏；庇荫。也可理解为隐秘不被人看见的地方。……

为无为，事无事，味无味[1]。大小多少[2]。报怨以德。图难于其易，为大于其细。天下难事必作于易，天下大事必作于细。是以圣人终不为大[3]，故能成其大。夫轻诺必寡信，多易必多难。是以圣人犹难之，故终无难矣。 【注释】 [1]为无为，事无事，味无味：把无为当作作为，把无事当作有事，把无味当作有味。 [……

其安易持，其未兆[1]易谋；其脆易泮[2]，其微易散[3]。为之于未有，治之于未乱。合抱之木，生于毫末[4]；九层之台，起于累土[5]；千里之行，始于足下。为者败之，执者失之[6]。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，无执故无失。民之从事，常于几[7]成而败之。慎终如始[8]，则无败事。是以圣人欲不欲，不贵难得之货……

古之善为道者，非以明[1]民，将以愚[2]之。民之难治，以其智[3]多。故以智治国，国之贼[4]；不以智治国，国之福。知此两者亦稽式[5]。常知稽式，是谓玄德。玄德深矣，远矣，与物反矣[6]，然后乃至大顺[7]。 【注释】 [1]明：智巧，伪诈。 [2]愚：敦厚、朴实，无巧诈之心。 [3]智：巧诈，……

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[1]者，以其善下之，故能为百谷王。是以圣人欲上[2]民，必以言下[3]之；欲先民，必以身后之。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[4]，处前而民不害。是以天下乐推[5]而不厌[6]。以其不争，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 【注释】 [1]百谷王：百川峡谷所归附的地方。王，归附。 [2]上民：居于人民之上……

天下皆谓我大[1]，似不肖[2]。夫唯大，故似不肖。若肖，久矣其细也夫。我有三宝[3]，持而宝之。一曰慈，二曰俭[4]，三曰不敢为天下先。慈，故能勇；俭，故能广[5]；不敢为天下先，故能成器长[6]。今舍慈且[7]勇，舍俭且广，舍后且先[8]，死矣。夫慈，以战则胜，以守则固。天将救之，以慈卫之。 【……

善为士[1]者不武[2]，善战者不怒[3]，善胜敌者不与[4]，善用人者为之下。是谓不争之德，是谓用人之力，是谓配天[5]，古之极[6]也。 【注释】 [1]士：即武士，此处特指将帅。 [2]不武：不崇尚武力。 [3]不怒：不轻易发怒。 [4]不与：不争，不正面冲突。 [5]配天：顺应天意，符合天道……

用兵有言：吾不敢为主[1]，而为客[2]，不敢进寸，而退尺。是谓行无行[3]，攘[4]无臂，扔[5]无敌，执无兵[6]。祸莫大于轻敌，轻敌几丧吾宝[7]。故抗兵相加[8]，哀[9]者胜矣。 【注释】 [1]为主：主动进击，攻打敌人。 [2]为客：被动退守，不得已而应敌。 [3]行：行列，阵势。 [4……

吾言甚易知，甚易行。天下莫能知，莫能行。言有宗[1]，事有君[2]。夫唯无知[3]，是以不我知[4]。知我者希，则[5]我者贵。是以圣人被褐[6]怀玉[7]。 【注释】 [1]言有宗：言论有宗旨。宗，宗旨、主旨。 [2]事有君：办事有一定的根据。君，根据。 [3]无知：不理解。一说指自己无知。 [4……

知不知[1]，上[2]；不知知[3]，病。圣人不病，以其病病，夫唯病病[4]，是以不病。 【注释】 [1]知不知：知道却不自以为知道。 [2]上：上等，高明。 [3]不知知：不知道却自以为知道。 [4]病病：以病为病，即把缺点当作缺点。病，毛病、缺点。 【译文】 知道却不自以为知道，这是很高明的；不……

民不畏威[1]，则大威[2]至。无狎[3]其所居，无厌[4]其所生。夫唯不厌[5]，是以不厌。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[6]，自爱不自贵[7]，故去彼取此。 【注释】 [1]威：指统治者的镇压和威慑。 [2]威：指人民的反抗斗争。其带来的祸乱的严重程度，令人难以想象。 [3]狎：狎通闸，意为截断、关闭。一……

勇于敢[1]则杀，勇于不敢[2]则活。此两者或利或害[3]。天之所恶，孰知其故？是以圣人犹难之[4]。天之道[5]，不争而善胜，不言而善应，不召而自来，繟然[6]而善谋。天网恢恢[7]，疏而不失[8]。 【注释】 [1]敢：勇敢，刚毅，坚强。 [2]不敢：柔弱，软弱，谨慎。 [3]或利或害：一个于己……

民不畏死，奈何以死惧之？若使民常畏死，而为奇[1]者，吾得执[2]而杀之，孰敢？常有司杀者杀[3]。夫代[4]司杀者杀，是谓代大匠斲[5]。夫代大匠斲者，希[6]有不伤其手矣。 【注释】 [1]为奇：指为邪作恶、为非作歹之人。奇，奇诡、诡异。 [2]执：捉住，拘押。 [3]司杀者：指专管杀人的人，即……

民之饥，以其上食税之多，是以饥。民之难治，以其上之有为[1]，是以难治。民之轻死，以其求生之厚[2]，是以轻死。夫唯无以生为[3]者，是贤[4]于贵生[5]。 【注释】 [1]有为：有所作为，强作妄为。引申为施行繁苛之政。 [2]以其求生之厚：由于统治者奉养过于丰厚奢侈。 [3]无以生为：不要使生活……

人之生也柔弱[1]，其死也坚强[2]。万物草木[3]之生也柔脆[4]，其死也枯槁[5]。故坚强者死之徒[6]，柔弱者生之徒[7]。是以兵强则灭，木强则兵。强大处下，柔弱处上。 【注释】 [1]柔弱：指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柔软。 [2]坚强：指人死了以后尸体僵硬。 [3]万物草木：万事万物，一草一木。借指……

天之道[1]其犹张弓与？高者抑[2]之，下者举之；有余者损[3]之，不足者补之。天之道，损有余而补不足。人之道[4]则不然，损不足以奉[5]有余。孰能有余以奉天下？唯有道者。是以圣人为而不恃[6]，功成而不处[7]，其不欲见贤[8]。 【注释】 [1]天之道：自然界的规律、法则。 [2]抑：抑制，压……

天下莫柔弱于水，而攻坚强者，莫之能胜。以其无以易之[1]。弱之胜强，柔之胜刚，天下莫不知，莫能行。故圣人云：受国之垢[2]，是谓社稷主；受国不祥[3]，是谓天下王。正言若反[4]。 【注释】 [1]无以易之：没有什么能够替代它。易，替代、取代。 [2]受国之垢：承担国家的屈辱。垢，屈辱。 [3]受国……

和大怨，必有余怨，安可以为善？是以圣人执左契[1]，而不责[2]于人。有德司契[3]，无德司彻[4]。天道无亲[5]，常与善人。 【注释】 [1]左契：收债的凭证，借据的存根。契，契约、借据。 [2]责：讨债，索取。 [3]司契：掌管借据的人。司，主管。 [4]司彻：掌管税收的人。 [5]无亲：没所……

小国寡民[1]。使[2]有什伯[3]之器而不用，使民重死[4]而不远徙[5]。虽有舟舆[6]，无所乘之；虽有甲兵[7]，无所陈[8]之；使民复结绳[9]而用之。甘其食，美其服，安其居，乐其俗[10]。邻国相望，鸡犬之声相闻，民至老死不相往来。 【注释】 [1]小国寡民：使国家变小，使人民变少。 [2……